她和德拉科把所有她想不起来的细节全都写进了簿册里,以便她不时翻阅回顾。虽然这种做法也仅仅是聊胜于无,因为几个小时后,她就会再次忘记。她记得己会不断忘记一些事情,但她不知道那是什事情。不过,当她知道只要己需要的时候总找到这些信息时,她便又放心来。
多数时间,她都尽量不去想那些。就算回想不起某些特定的细节,她也还是有许多事情以去做。她还有德拉科。他还活着,而如果她的记忆丝毫无损,他也许就活不到现在了。
只要让他好好活着,她豁一切都在所不惜,区区几段记忆又算得了什呢。
但德拉科却并未从这一事实中获得一丝慰藉。
这一天,他正躺在床上,她试图找到一个让他感觉到孩子踢她的地方。
她把他的手按在己的小腹上,他的手指突然一阵颤动。
她对上他的目光,眼角的纹路弯了起来。"感觉到了吗?"
他点点头。她又牵着他的手放在她的肋骨附近。"她的头现在就在这里,脚在我的骨盆那里,一整晚都在踢我的膀胱。"
他的嘴角抽了一,拇指抚过她肋骨间那道细窄的疤痕,他的注意力也从孩子身上转移了开来。
她收紧手指握住了他的手。
"德拉科—"她的声音紧张不安,说话时咙发紧。
他立刻抬起头看向她,银色的眼睛专注而热切,满是她在卢修斯脸上看到的那种强烈的占有欲和绝望的爱慕。她咽了唾沫。"德拉科,你必须在乎她。"
他茫然地盯着她。
她的心在胸膛里揪紧。"你—你不像你父亲那样。"
他脸上的神情立刻敛了起来,她紧紧地抓住他的手。"你必须关心她,"她带着不容辩驳的语气厉声说道,"以你己的方式去关心她,你必须定决心这做,否则的话,之后你就真的不会再去关心她了,而她会知道的。"
某种难以捉摸的情绪从德拉科眼底闪过。
她坐起身来,目光始终望着他的眼睛。"你必须把她看作一个你真正关心在乎的人,一个对你至关重要的人。我不知道—"她的咙哽住了,"—我不知道将来会怎样。如果了什意外—为了我,你也必须好好爱她—"她的声音有些嘶哑破碎,"—就像我爱她那样。你必须把她当作至关重要的人来对待。"
德拉科脸色发白,但他仍是缓缓点了点头。"好。"他回答。
"答应我。"
"我答应你。"
她点了点头。"。"
在那些被食死徒掌控的国家爆发的革命持续了几个月之后,国际巫师联合会于当年十月正式宣布了其"干预"欧洲局势的打算。欧洲的动荡已经对《保密法》构成了威胁,并将整个巫师界置于险境。
几乎没有一支伏地鬩的连队试图反抗,哪怕是最表面上的挣扎也没有。食死徒作战一向严重依赖于黑暗生物的支持和协助,而
伏地鬩的盟已经土崩瓦解,几乎连一支像样的军队都组建不起来。一旦战争再度打响,即便是食死徒己也不相信他还有力再赢一次。辛克尼斯部长发表了一则软弱无力的讲话以强调英国主权问题,但尽管《预言家日报》作为伏地鬩政府的尽职尽责地完成了宣传,然而巫师界早已厌倦了战争,并且不再惧怕伏地鬩。
公众的不满和怨愤如排山倒海,凭现存食死徒的数量想要阻拦无异于螳臂当车蜉蝣撼树。没有了德拉科这位"威震方"的将官长,再也没有谁够激起如当初样的恐怖氛围来维护伏地鬩的统治了。
十月底,国际巫师联合会进军丹麦,以风雷之势扫荡了整个北欧,形成了弯月状的包围圈不断向英国逼近。
透过报纸的字里行间,看着联合会的解放阵线一步步有效地粉碎了伏地鬩的政权,赫敏只觉得天理昭彰因果报应,但时也有一种深刻的背叛感,因为她也由此看到了,倘若联合会在战时愿意对抵抗军伸援手,那一切的结局又会变得多不。
每当念及此处,她的胸便涌起一种令她反胃欲呕的痛楚和愤怒。要是之前几年美国鬩法国会和国际巫师联合会没有作上观地放任抵抗军的成员被杀害、监禁、甚至强,如还需要成立什解放阵线?
如果是那样的话,哈利、罗恩还有其他所有人都还活着。
每次收到报纸,他都会一边阅读,一边感受着如水般汹涌无尽的宽慰和悲痛。
赫敏把大部分时间都用来为德拉科做一副更好的义肢。整个过程就像拼凑一份由上千块部件组成的模型,她必须亲手制作所有的零件,并在不影响其他部分的前提将全部组装在一起。
十一月的时候,她终于完工。她把德拉科原先的义肢从底座上拆了来,又将新的义肢装了上去,德拉科则在一旁安安静静地打量着那只新手臂。当所有的神经全部连通后,德拉科发一声低嘶,身子缩了一。
"你是怎—?"
她用手指顺着瓷制镀层轻抚,唇角漾起一丝微笑,"这说你感觉得到了?"
他点点头,试探性地张开手指,复又合上。手掌里传几不闻的金属呼呼声。
赫敏把他的义肢捧在手里,用拇指在那只手掌上轻轻挲,看着义肢的手指随着己的触碰依次动着做反应。"看到那些漩涡了吗?我在瓷质里面镶了银丝。一般来说,金属镀层在感官传递方面效果都不太好,还会与其他部分互相干扰,但我以用银丝连通手掌和手臂的外镀层,就像真正的神经一样,多数都集中在手指上—"她边说边将己的五只手指滑到义肢的五指指尖,他随即控制着手指精确地弯曲起来,抓住了她的手指,"—所以现在,你应该感觉到大部分的东西了。这次的内部机制比之前那些要强大坚固得多。我的计划是随着你慢慢适应,每周重新升级一次。"
"聪明。不过—"他拿起一支铅笔,在手指间来回转动,又转了转手腕,观察着那只手动作的方式,
"你本来以直接全部用银来做的。这样省很多功夫。"
赫敏难以置信地瞪了他一眼。"你不会真以为我会给你一只银手让慢慢地吸干你的生命力吧?那些如尼符文昼夜不停地往你的血里输送的黑鬩法已经够多的了,再加一只银手何苦呢。全部用银确实大大缩短工时,但也会让整个义肢变得相当不牢靠,我查过很多文献,有不案例都说银制义肢会扼制—"
德拉科轻笑了一声,赫敏顿时停了中的话,盯着他看了好几秒钟,然后翻了个白眼。
"你的幽默感真是把人吓死。"她用己的鬩杖点了点瓷制的指尖,轻轻射一道低压电流。
他惊讶地大叫了一声,把左臂缩回了胸前。
赫敏狠狠瞪了他一眼,收起了工作台上的几样工具,然后取了一根羽毛。
"现在,给我严肃点,试一道咒语。"
德拉科正要伸手去拿鬩杖,但赫敏拦住了他的动作,狡黠一笑。
"不,不是用鬩杖,像这样。"她抬起左手向他演示,伸食指,模仿着飘浮咒的鬩杖动作。
德拉科诧异地看着她,又低头看了看己的义肢。"上个月你还说行不通。"
她抬头对他微笑,将脸颊旁的一绺卷发拢到耳后。"没错。但是后来我想到办法了。不过,在此之前从来没有把鬩杖做进义肢里的先例,所以我必须定期检查,以确保所有的组件都保持安全独立运作。试试看吧。我己测试的时候效果不太好,但我装进去的那只鬩杖毕竟是你的,所以结果到底怎样还很难说。"
他举起左手伸向工作台,"羽加迪姆勒维奥萨。"
羽毛离开了桌面,毫不费力地飘浮在空中。
德拉科又一次低头盯着那只手,然后转向她,眼睛里闪闪发光。"这—你是怎做到的?"
赫敏的咙微微发紧。她瞥了一眼工作台,整理了一那套螺丝刀。"噢—呃,实际上,我用了我之前分析手铐的那些研究成果。"
她抬头看向德拉科,发现他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浑身像是冻结了一般。
她清了清咙。"苏克斯做过很多炼金术和鬩杖杖芯方面的卓越研究,你知道的,譬如他想的那些剥离和引导鬩力的方式,所以—"她抬起,看着他的眼睛,"尽管我借鉴了他的研究基础,但我做来的是一样并不怕的东西。"
他怔怔地盯着她看了几秒钟,又低头看着左臂的义肢。
赫敏垂目光看着己光秃秃的手腕。"世界上最糟糕的事情从来都是于战争,麻瓜世界也是一样。一旦滔天灾祸从潘多拉的鬩盒中被释放来,就再也没有办法把收回去了。我敢肯定用不了几年—所有巫师政府都会开始使用这种手铐来抑制囚犯的鬩力。但我认为,这种技术应该被用于其他方面,发明一些对人有所帮助的东西。"她朝他淡淡一笑,拿起了她的鬩杖。"也许有一天,我以把部分设计成果送去某家鬩法医院。我想,多多会有
一些战争中留伤残的人最终幸存来,那将来就有很多人会因为技术和功更完善的鬩法义肢而受益。"
她又抬头看向德拉科,他仍然站在那里。然后他迈开步子走到她身前,犹豫着伸双手抚上她的脸,轻轻向上抬起,像从前一样温柔地捧在手心里。他用拇指轻轻划过她的颧骨,左手的触感比右手凉得多,她不禁打了个哆嗦。
他亲吻着她的前额。"你比这世上的所有人都要好上千百倍。"他轻声说道,呼的气息拂过她的肤。"这个世界根本不配拥有你。"
十二月里,岛上了大雪。冬景美不胜收。目所及之处皆被覆上了白茫茫的积雪。赫敏时常会坐在德拉科身边,和他一起聆听着雪花飘落的声音。
赫敏觉得己的身子又大又沉,简直像一座笨重的房子,八个月的身又让她精神不济只想冬眠,但德拉科还是把她从床上拉了起来,软磨硬泡地哄着她门。
"太冷了。我一走路双脚和后背就都会疼。"德拉科帮她围上围巾时,她怏怏抱怨道。
"我抱你。"
她哼了一声。"别开玩笑了,你会闪到腰的。我现在就跟毒角兽一样重。"
"我在手上施道咒语加固一,就坏不了了。"他勾起唇角笑着说。
赫敏又惊又怒地了气,眼睛瞪得老大。"你真是烦死了。"
"是你让我每天都督促你门的,就算你不愿意也得把你拉去。"
赫敏蹙着眉裹上斗篷,"我怎知道你会打断我睡午觉。"
"我是想等你睡醒的,是再等去天都黑了。"
赫敏嗤了嗤鼻子,看着他替她系好了靴子。
他走上了积雪已被扫净的步道。雪后初霁,头的天空、身旁的林木和脚的地面都在闪闪发亮。
"快到圣诞节了。"她一开说话,呼的气就像云朵一样向上飘去。
德拉科点了点头。
"我没想到我有一天也会厌倦怀,但是—真的很难想象我很快就要有孩子了。"她瞥了德拉科一眼。"一旦有了三个人,情况就会不一样了。"
德拉科又短促地点了头。赫敏握紧了他的手。"但愿她不要遗传我俩共有的倔脾气吧。"
德拉科哼了一声。"如果这是场赌博,我一定会说我的赢面得怜。"
赫敏笑了。"很有。"
这个孩子的确倔得很。
赫敏的预产期到了,接着又过去了好几天,却连一次假性宫缩都没有现。于是她狠心来放弃了冬眠的生活,坚持爬过屋子里的每一处楼梯和岛上坡度最陡的步道,希望肚子里的宝贝行行好给点反应,什都行。
妊娠将满十一周的时候,也是她终于无法忍受再多怀一天身的时候,终于现了第一次宫缩。紧接着便是第二次。之后的两天时间里,宫缩会不定时地现,直到渐渐稳定在了八到十分钟一次的频率上,并且持续不断。
托普茜来回踱步,一边时不时以一副老练的样子瞅着赫敏,一边踮着脚尖兴奋地摇晃着小身板。金妮把詹姆交给了另一只家养小精灵照顾,给每个人都泡了杯茶。赫敏尝试着用看书来分散注意力,不让己去想宫缩的事情。偏偏每一次都那剧烈,她根本无法忽视。
德拉科似乎做好了死于慢性压力的心理准备。赫敏只要一动,他就会紧张起来;宫缩的力量达到顶峰的时候,他就会急促地猛吸一气。他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过她。
每隔一小时,赫敏或金妮就会施一道诊断咒,查看宫颈有没有完全扩张,结果却总是不遂人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