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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同夫君琴瑟和鸣 第17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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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当年兵行险着,为了解毒而怀孕生产,那几年过得轻松,但现在毒素残留,反而变本加厉。”

“你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对不对?”

傅珏依旧那样深深地看着她,平静而威严:“这是你父亲说的?”

即使在这种境况下,她的气度依旧像个帝王。

泠琅没有正面回答,她只说:“看来,你已经承认了。”

她手腕一翻,刀利落如鞘。

威胁陡然消失,傅珏却没有奔走,她坐在原处凝视着静立的少女:“怎么收起来了?”

泠琅说:“既然你已时日无多,那便没这个必要。”

“朕以为你们这些江湖人士,定要仇人死在手里才会痛快。”

“谁说你是我的仇人?”

傅珏的脸,在今夜第一次有了类似于惊讶的神色。

她说:“哦?”

泠琅望着山水屏风,屏风的另一端,横七竖八地躺着一地昏睡的侍从。

她扶了扶还在滴水的斗笠:“这是我要问的最后一个问题——你知不知道,即使在被你那样背叛过后,李若秋也没有怨恨你?”

惊讶的神色迅速隐去了,傅珏的面容重归平静,她没有用任何言语回应这句话。

泠琅看着她,一字一顿地说:“她死之前,都没有怪你,她甚至在等你一句解释。”

傅珏说:“可惜。”

她淡然道:“朕没有任何解释。”

泠琅说:“你的回答和我预料的一样。”

她把手放在刀柄上,慢慢退开:“我当然不会选择在这里杀人,因为我知道我今夜根本杀不了你。”

“你一定埋伏了足够的人,或许会让我吃点苦头,总之,今夜过后,要让我更加憎恨你。”

“你以为,我会为了复仇,和傅蕊合作,献上青云会的力量?等多年以后,狡兔死走狗烹的惨剧再次上演?”

她对着天底下最尊贵的人,露出一个有着淡淡讥嘲的笑容:“你不会得逞,因为傅蕊不是你。”

“我更不是李若秋。”

“杀掉你太干脆,像你这种人,算计到了尽处,却看见事态没像自己想的那样,应该比死更难受吧?”

抛下这句话,泠琅扶着刀纵身掠出,与此同时,身后传来一声低沉大喝:“拿下她!”

不过是一瞬间,周遭陡然大亮,先前委顿于地的侍女们立即起身,纷纷从袖中摸出武器,朝她迎面攻来!

泠琅毫无战斗的心思,她跃出大殿,勾着檐角翻身上屋顶,在万千夜雨之中,清楚地瞧见屋脊上恭候多时的人影。

高瘦,持剑,黑衣与夜色交融成一片。

她不知道那是谁,但知道那人正站在她逃离此处的必经之路上。

雨水顺着刀刃甩落而出,泠琅纵身挥出一刀,在即将触及对方衣角的一刹,却心头一动,急急收势,刀锋拐向另一头。

屋脊湿滑,这个动作险些让她滑了一跤。

那人似乎发出声悠然轻笑,隔着雨响,清晰地传入她耳中。

“夫人,一别多日,如今——”

“竟只能在这种地方看到你?”

第143章 终时曲(下)

泠琅的心忽然狂跳起来。

万千雨水淋漓而下, 打在她紧攥着刀柄的手指,和对面人挺拔的肩。

现在并不是什么寒暄的好时候,追兵在后, 雨幕重重中杀机四伏, 但在这四目相对的一瞬间,她想的竟然是,江琮好像一点没变。

夜色很暗, 他们又很久没见,她却能一眼认出,是不是足够证明这一点。

泠琅有很多话想问,譬如他这两年过得如何, 譬如她昨天抵达西京,却听说泾川侯夫妇早些日子出门游玩,已经不在府上很久, 是怎么回事。

她也有些事想说, 关于南山村李若秋留给她的东西, 关于她穿越了整个南部山脉的旅行, 还有那件足以扭转一切, 他们共同寻觅已久的武器的下落。

但什么都来不及开口,那双漂亮的眼眸暗了一瞬,紧接着,剑光划破浓稠水汽, 一蓬血雾随之炸开。

某具身躯倒了下去, 跌入茫茫雨丝中,与此同时, 更多的身影匍匐着, 潜藏在高高低低的建筑轮廓后, 正悄然袭来。

泠琅猛然回首,朝着踏上这处屋脊的来者挥刀而上,金属嗡鸣,不过三招,对方踉跄一步,也坠落不见。

而身后,也传来刀刃相激的声响,禁城已被惊动,人只会越来越多。

包围圈在迅速缩紧,泠琅紧盯着暗色中的人影,后撤半步,还未同身后人说什么,只觉得腰上一紧——

下一刻,她被一股‌­大‎‌​‎​力‍‎‍带离原处。

景象飞速后退,雨点乱糟糟地糊在脸上,有人把着她的腰,带她跃过一处又一处尖翘屋檐,亭台阁楼。

短暂的惊讶过后,泠琅迅速反应过来,她看向身侧青年线条流畅的脸际,很明显,他奔出的方向很有考量,他对皇宫十分熟悉。

仍有人穷追不舍,泠琅一边被带着逃,一边从袖中摸出一只纸包,瞅准了空往某处殿窗内一扔,只听砰一声,那处传来崩裂炸响,浓浓白烟漫卷而出。

江琮听到了声音,却没有回头看,他一手揽着泠琅的腰,另一只手竟然有撩开她脸上湿发的空闲。

他声音带着笑:“这么大的雨,放火有什么用?”

泠琅抓着他手臂,仰起脸看他:“怎么没用?我分明看见有人停下来,回身禀报了。”

江琮往后轻瞥一眼:“夫人会挑地方,方才那里是珍宝阁。”

泠琅痛快地笑出声音:“那圣上会不会气个半死?”

江琮唔了一声,轻松道:“她在你说最后那些话的时候,应该差不多气死了。”

他们在殿宇之间起落,已经进入禁城深处,可以看见不远处高耸着的围墙角楼,以及角楼后面丘山的轮廓。

角楼与丘山之间,还有一条湍急凶猛的护城河。

追兵并未松懈,只要二人稍稍迟疑上一分,便会被抓获。深夜带雨,地方大而陌生,几枚利箭险险划过泠琅脸边,那是七名暗卫之一追了上来。

已是千钧一发之时,泠琅的心跳得快,却谈不上有多紧张。

方才在屋顶上看到江琮的那一刻,她好像就忘了这些担忧,刀一样在挥,腿一样在跑,但惊险之余,她的目光更愿意落在身边人清瘦的侧脸上。

反正她自信能溜出去,那在路上多看两眼心上人的脸,有什么大不了的?

有什么大不了的?利箭激射而来,她反手一击,将其干脆斩落,同时贴上江琮耳际,黏黏糊糊地问:“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她靠的太近了,江琮仍是目视前方,喉结却滚动了一下:“你昨天刚进京城,我就知道了。”

泠琅责怪他:“你知道,怎么不来找我?”

江琮将头一偏,躲过一支箭:“这话应该是我问你。”

泠琅手腕一翻,射出袖剑击落身后追兵的武器,她在他怀中颠簸着,理直气壮地说:“我去了熹园!可你不在。”

江琮紧盯着愈来愈近的门洞:“悄悄看了一眼也叫去?怎得不找个人问问我在哪里?”

泠琅没有回答,她尖叫了一声:“弯腰!”

江琮不假思索地俯下身,一柄钢刀擦着他的头顶掠飞而过,哐啷一声坠地。

一击躲过,他却没有立即起身,而是略微紧了紧怀抱,低声说:“抓紧,闭气。”

泠琅想到了他要做什么,她努力发出最后的声音:“等一下!我还——”

还没有准备好——

下一瞬,失重之感包裹全身,她飞速往下坠落,哗啦一声,沉入深急水流之下。

夏水丰盛,就连环绕着禁城的护城河,也波涛阵阵,汹涌澎湃。

泠琅是闭了气,但她根本没有时间留出足够的气,她紧紧攀附着江琮的肩,感受他正搂着自己,往河流最底部浮潜而去。

禁城这种地方,难道会给护城河留有可供逃出的水阀?

这个问题很快得到落实,最湍急处,一道铁栅门大开,顺着水流晃动着,内里一片幽暗,深不可测。

看来,江琮是有备而来。

泠琅咬着牙想,这皇宫都快成筛子了,那傅蕊谋权篡位的大计,想必已经可以提上日程。

她在水道中穿行,四周狭窄,又不能视物,胡乱蹬腿间额头撞了两回顶。在要撞第三回 的时候,一只手覆了上来,将她头顶轻轻挡住。

真是贴心,她不能发出声音,水下又没半点光,江琮怎么知道的。

越往里,水温越冷,几乎到刺骨的程度,泠琅调动内力屏息,一路苦苦支撑,终于也觉得昏沉乏力起来。

还有多久?她无法问询,只能迷迷糊糊地思索,手上力道不知不觉涣散,她刚想,要不要再催动一下真气,就感觉后脑袭来一股力。

唇齿撞上了什么东西,相似的柔软,熟悉的坚硬。齿关开合,她尝到了不属于冰冷水流的,另一种温热。

明明有最简单的方法,她竟然忘了。

她竟然忘了,若世上还有一处温柔力量可以全心交托,那必定属于眼前这个人。

气息昏昏沉沉地晕开,辨不清是在逃命还是缠绵。没有光亮的水下,五感几乎丧失,此刻周身只剩唯一的触觉,在进行领略,而后跌入沉湎。

泠琅想,她其实真的很想念他,若不是现在无法说话,她要把那些甜蜜又无聊的废话,翻来覆去地讲给江琮,让他好好听一听。

失重感消失,鼻腔捕捉到新鲜干燥的气息,这一路暗流终于潜逃而过。

从水里出来,又绕了几处暗门,泠琅无从分辨路线,她好像从未真正踏足过西京,这一条条精致而复杂的街巷,陌生大于熟悉。

雨不见了,似乎进入了一栋建筑,精致典雅,不是侯府,不是她所去过的任何一处。

她抽了抽鼻子,尝试环顾四周,却觉得画面晕上一层昏黄,难以看清。调动了太多内力游潜,必须要缓一缓才能恢复。

湿透了的衣衫和发,一路淌下水滴,她被人抱着穿过一条漫长回环的走廊,她能感受到紧贴着的胸膛的起伏,江琮似乎急于去往下一处目的地。

目的地在哪里?

有温暖的光亮,有隔绝了所有风声雨声的屏障,柔软连绵的锦缎水一般铺陈而开,她躺在其上,是水上浮沉的岛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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