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不打扰张逐,他只得起床去冷静一会儿。
再回到床上时,感冒也更严重了些。高热头疼,一躺下鼻孔像灌进了水泥,堵得死死的。他只好坐起来,让身体舒服一些。这无聊难捱的时间,这无处安放的一双眼,也只是长长久久地盯着睡熟的张逐。
从小到大,日日相对,早已经看过千遍万遍的脸,却怎么也看不够。那被烧得迷离的、缱绻的目光像手、像唇,也像舌,在那眼梢眉角抚过一遍又一遍……看得久了,同样的目光又变得深刻锋利起来,恨不得划开皮肉,剔除骨头,剥出来他的心脏,镌刻上自己的名字,让他一生都带着自己。
若是他听到的那些话都是真的,他们就不是同一个母亲的孩子。他们原来不是兄弟,并没有那永恒不变的血缘关系。
这个发现令方孝忠恐慌。如果他们不是兄弟,对张逐那样淡薄迟钝的人来说,还有什么别的关系能够将他们紧紧捆绑在一起?
这个发现也让方孝忠减轻了一些罪恶感,让他至少能够在这夜深人静、无人知晓,高烧不退、脑子混沌的时刻,走向那个他一直不敢靠近的悬崖;让他有勇气朝着悬崖下的深渊仔细地看一眼;让他能够补全那句他无法说完的话——我也希望走在张逐身边、和他在一起的人是我。
第二天一大早,两人就在一阵拍门和大叫中惊醒。
张逐去开门。雷亲婆一把揪着他问:“小忠在这儿吧?小忠……小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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