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欢喜城(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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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期回顾:简宁西的晕倒在所有人包括她自己的眼里,都是见怪不怪的事儿了。但简淮南还是特地在朋友圈发了简宁西打吊针的照片,意图唤起纪司青的注意

简宁西其实很少和身边的人直接聊感情的事,更何况池砚这种过去专注学业、如今埋首事业的人,所以此时她对他的话多少都有一些意外: 怎么了?

没什么。 池砚难得笑了笑,然后抬手推了推眼镜, 装得不累吗?你们俩。

简宁西呼吸一滞,竟然不知道该以一种什么样的表情来面对这句话。

最终还是消息提示音打破了沉默,两个人都看了看手机,发现四丫鬟专门@了所有人,之后才对池砚刚刚的话做了解释:放心,我分组了。

简宁西不知该觉得好气还是好笑,许久之后才笑着叹了口气: 本来还想反驳两句,问你 我装什么了 ,但看看现在这种每个人都在为我出头的状况,我发现我再也没有一开始的时候那种开心了,反而觉得自己就像个只会狐假虎威的废物。

大概因为昨天池砚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她是恶毒的白莲花,所以简宁西把这些话说出口的时候,也并没有觉得多困难。但是紧接着,她竟然在池砚看过来的眼神里,窥见了怜悯。

一个人在他人一无所知的状况下装可怜,跟在对方看透了一切之后真正地认为你可怜,是两件完全不同的事情。

简宁西的眼神顿时冷了下来。

就在这时候,病房的门又被人推开了。看到纪司青从外面进来,简宁西一愣,刚刚涌上心头的所有情绪顿时都有些难以为继的感觉: 你怎么 简淮南的朋友圈不过刚发而已。

夏如暄跟在纪司青后面进来: 来的路上我就给他发消息了,好在纪总还算义气,能来给我和学霸顶个班。

毕竟很多事情大家都心知肚明,所以接下来池砚和夏如暄的退场甚至不用刻意找理由。很快,病房里就只剩下了纪司青和简宁西两个人。纪司青在病床边坐了下来: 怎么样了,疼得还厉害吗?

不知是药效已经开始发挥作用了,还是之前简淮南和池砚转移了她的注意力,此时简宁西觉得胃里的刺痛感已经淡去了许多,至少已经能面不改色地承受了。

她轻轻摇了摇头笑道: 已经没事儿了。

此刻虽然她看起来精神不算太好,但好在脸色已经不是血色全无的状态了,所以纪司青观察之后,也多少松了口气,随后才笑叹了一声: 你啊,一个人都能养活一个医院了。

简宁西静静地躺在那里看他,觉得他此刻的语气无奈又温柔,可下一秒,她又觉得自己可悲,说道: 我也觉得累了。

【7】简宁西你至于吗

简宁西的声音还有些弱,所以纪司青对她的话并没有做其他解读,安抚道: 睡一会儿吧,我在这儿陪你。

大概这些年累积的情绪早已经到了需要宣泄的顶峰,所以简宁西此时的心情反而异常平静。

她之前从衰败的梦境中醒来,怀着一份温柔的心情想念纪司青,随后听到他说正和其他人在一起,这个其他人没有意外的话,会是他下一个女朋友。当时她的怒气其实和醋意没有任何关系,可随之而来的疲惫和失望却是深刻而又真切的。

而亲人的 助阵 和朋友的怜悯,就像是最后一根稻草。

简宁西觉得有太多话想要和纪司青说,可这一刻她又切实的感觉疲惫,以至于没有力气再多说什么,只是安静地闭上了眼睛。也许是药水中镇定成分发挥了作用,又或者大概无论心情是怎样的起伏,有纪司青在身旁,简宁西都感觉到了踏实安定,所以她竟然很快就睡着了。

当简宁西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被刺眼的阳光笼罩着,站在一个既陌生又熟悉的胡同里时,她就已经很清醒地知道自己正处于梦境中了。可是这个梦却和真实发生过的一切并不一样,因为面对着空无一人的胡同,她走了一遍又一遍,却找不到纪司青。

在她乏善可陈的故事里,纪司青是永远不能缺少的男主角,而男主角的缺失,就足以让整个故事都再无立足之处。所以即使她明知这是梦,那种压抑和惶恐却还是让她感觉如此真实。

西姐!西姐!

一阵急促的呼唤在耳边响起,简宁西猛地睁开了眼睛。

刺眼的阳光和长得仿佛永远没有尽头的胡同不见了,眼前是光线已经暗下去了的病房和病床前正十分担心地看着她的纪司青。

简宁西抬手轻轻擦了擦快要滑落下来的眼泪: 我是不是做梦了?

纪司青点了点头,打开了床头灯,同时细心地伸手在简宁西眼前挡了挡: 梦见什么了?哭得这么厉害。

梦见迷路了。 简宁西有些疲惫地笑着,并不打算继续这个话题。

等简宁西的视线完全适应了灯光之后,纪司青才收回了手。这种妥帖和温柔过去在简宁西心里是甜蜜和痛苦掺半的,如今却让她只想逃离,一秒都不想再忍耐: 叫护士来拔针吧,我想回家了。

纪司青发现简宁西的情绪似乎比入睡前更差,最开始他以为是被噩梦影响的关系,但直到两个人下了楼,到了医院外面的停车场,简宁西始终都一言不发。

这样的状态一直持续到上车之前。

纪司青走到副驾驶的位置把车门打开,正要扶着简宁西上车,却被简宁西用力挡开了手臂。

纪司青一愣: 怎么了?

不用你送了,我想自己走。 简宁西说完之后,就径自转过身想要离开。

西姐! 纪司青快步跟上去拦住了她, 怎么了?

简宁西觉得整个情绪都处在一种快要崩溃的边缘,努力忍了又忍,才能维持言语间的平静: 我只是突然不想坐这辆车了。

纪司青很快抓住了整个问题的关键,即使他并不明白简宁西这次为什么会这么直接地发脾气。他语气有些急地解释道: 今天陈冉电话来得很急,她的猫情况也确实很严重,我根本没来得及多想就直接过去了。我知道你有洁癖,刚刚来医院的路上,我已经把车开去洗过了。你放心,我以后不会

不会什么? 简宁西抬起头,直直地迎上他的目光, 不会开我的车去泡妞?没事儿,你以后随便开,这车我不要了。

纪司青的眉头紧紧皱了一下,随即又松开了。他看着她的时候就像在看一个无理取闹的孩子,即使他从始至终都知道,眼前这个人是比亲人更亲的: 行,那你这辆车就送我了。我的车修好之后你开,怎么样?

不用了。 简宁西觉得更累了, 纪司青,你不用装傻哄着我,我也不想再装云淡风轻地哄着你了。

纪司青突然彻底明白了她想要说什么,但是他第一反应却仍是试图装作不明白,体谅似的笑道: 从小到大你怎么每次生病都这么喜欢发脾气?好了好了,回家吧,也不知道孙姨做了什么好

你觉不觉得 简宁西也笑了笑,她打断他的话,眸底仿佛有燃起的火光, 咱俩这样特别没意思。

营造出来的天下太平终究不是真的太平,各怀心思的相安无事也从来不是真的无事。这是谁都明白的道理,只不过就像是被突然挑破的旧疮,越是毫无准备,就越疼。

纪司青的眉头再次皱起来,看着简宁西的目光里多了几分异于往常的深沉: 有些事儿不看有没有意思,要看有没有必要。

简宁西毫不退让地反问: 必要?有什么必要?一方面看着我自欺欺人,一方面又努力想让我接受你可能爱上任何人?只是这个任何人永远不包括我这个事实,是吗? 随后,她陡然激烈的情绪阻止了纪司青试图说出口的辩解, 我知道你喜欢什么样的人,可我做不到,所以我这些年总是在克制,在装模作样。我装得善解人意,装得温和,装得明白事理,可我现在告诉你纪司青,我装够了!

没人让你装模作样! 纪司青反击一般下意识地抬高了声音,可脱口而出之后又很快后悔了,虽然气并没有消,但声音还是低了下来, 我都感觉得到,我都明白,可我哄着你是为什么?我就是想让你不管怎么样,都能过得开开心心的。

简宁西的眼睛上仿佛蒙上了一层薄雾,唇角的笑容却是十足的讽刺。她笑道: 是吗?你都明白什么?你知道为什么周围的人都觉得咱们两个必须在一起吗?亲人这么想,朋友也这么想,哪怕是我手底下的员工都这么想 因为我是故意的,我故意在别人眼里装得特别深情,装得为了你忍辱负重,所以你没发现吗?在他们眼里,你不回应我的感情就是对不起我,你和别人在一起就是对不起我,哪怕你多看了其他女人一眼都是对不起我!

我这么多年来,就是这么自私又虚伪, 简宁西的声音颤抖得厉害,几近哽咽, 你也和我一样。你既舍不得我对你的好,又不肯喜欢我,口口声声说我对你来说是最重要的人,然后又把一个个女朋友带到我面前。天底下哪儿有这么好的事情?纪司青,我有时候真的觉得你比我还要恶心

是,我恶心!我这么恶心的人,你简大小姐别喜欢我,一切不就都解决了吗? 纪司青好看的眉眼里满是压抑不住的怒意, 我是舍不得,我也不怕告诉你,我甚至不能想象如果我生命里没有你,会是什么样子。可我在乎的是对我来说最重要的亲人,而不是一个喜欢我的女人!

纪司青控制不住地发泄之后,在仿佛凝固的空气中再次冷静下来。他一动不动地看着简宁西,目光里有无奈和痛苦,许久之后终是有了一丝不易觉察的妥协。他试图去拉简宁西的手,可是甚至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的手也是颤抖的,连语气都染上了些许请求,说: 西姐,对我来说亲情是这个世界上最牢固的感情,爱情不是,它根本一点儿都不重要。你别再钻牛角尖了,行吗?

简宁西的眼泪终于顺着眼角滑落了下来,她红着眼睛抬起手,用手背使劲擦了一下眼角,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个讽刺又悲凉的笑容,说道: 毕竟选择的权利是我给你的,所以你怎么选都行。但是我今天一开始就说过,我以后再也没兴趣装模作样地哄着你玩儿了。

简宁西甩开纪司青的手,转身朝停车场外跑去。

纪司青追了两步,又有些颓然地停了下来,一股油然而生的无力感顷刻间化成了一种蓬勃的怒气,却又根本无从消解,以至于他只能发泄般地狠狠一拳打在车门上,故意挑衅似的喊道: 不就是让陈冉坐了一次你的车吗!简宁西你至于吗?!

【8】我挺多年没看见简宁西哭了

直到坐进出租车里,简宁西才感觉到胃里又是一阵阵隐隐的疼。她捂着胃靠坐在车里,过了不久,那点儿疼没有变得更剧烈,而是渐渐消失了。她觉得,也许是之前把许久的郁结之气一口气都发泄了出来,脑子里始终绷紧的弦陡然被松开,所以过去情绪带来的克制和压抑,此时已经不会再给身体带来更多的伤害了。

算是因祸得福吗?简宁西有些茫然地想。

车窗外沿途后退的风景像是倒流的时光,可简宁西只知道,对纪司青的感情从开始的那天起,她就再也没法回到朋友的位置了。即使她也时常问自己,她是纪司青哪门子的亲人,她凭什么要站在角落里看着他一路恋爱、结婚、生子?到底纪司青身边的哪个位置才是她应该站定的?

谁来指挥,谁来听从,谁来判定?

停车场里情绪剧烈的起伏和此刻车里仿佛凝固的空气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简宁西甚至听得清自己的呼吸,但直到司机默默地从前面递了张纸巾过来,她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满脸泪水。

在见识了各种乘客的出租车司机眼里,简宁西只不过是个面目模糊的路人,而世人的伤心并不让人意外,眼泪也就不显得出格。

谢谢。 简宁西吸了吸鼻子,接过来轻轻地擦着眼泪, 让您见笑了。

司机是个五十多岁的老师傅,因为是从医院外面拉的活儿,见她哭成这样,所以理所当然地理解偏了: 唉,这有什么见笑的。我跟你说啊姑娘,人这一辈子也就是这么回事儿,看开了就好了。

简宁西猜到了这句安慰的由来,却觉得用在自己身上似乎也没什么不对,阴差阳错地把她心底那些悲伤、无措打散了许多。

刚进家门,简宁西就听见了简淮南的笑声,随后是奶奶用宠溺的口吻教训她的声音,温馨的笑语和食物的香气仿佛交织成了一张温暖的网,轻易就把她与外面带进来的寒冷隔绝开了。

回来了? 简淮南正端着一盘刚做好的软炸虾仁在客厅里显摆,看见简宁西进门,拎起一只还有些烫手的虾仁朝她招呼道, 孙姨教我的,刚出锅,快点儿来尝尝我的手艺!

坐在客厅沙发上的老太太虽然满头银发,但依然十分优雅端庄,笑得格外慈祥,闻言连忙拦住了急于展示厨艺的简淮南,嗔道: 少臭美,你姐刚进门,马上吃东西呛风怎么办?

简淮南吐了吐舌头,乖乖地把虾仁端到了餐桌上。

奶奶。 简宁西走到客厅里,因为她的眼睛一哭就肿,所以一开始也没打算找什么蹩脚的理由蒙混过关,在被奶奶问到 眼睛怎么肿了 的时候,简宁西大大方方地说: 和纪司青吵架了。

简淮南正捏了个虾仁吃着,闻言一愣,正打算说什么,她口袋里的手机就响了起来,她擦了擦手,拿起来看到纪司青的名字,又下意识地看了一眼靠在奶奶肩头撒娇的简宁西,直接拎着手机躲进了卫生间。

你们俩怎么回事儿?我挺多年没看见简宁西哭了。 简淮南关上卫生间的门,接了电话之后直接皱眉问道。

你姐到家了?

纪司青似乎在外面,电话里能听见十分清晰的风声,他的声音也比平时沉一些,显得格外冷,和平日里在简宁西面前的他判若两人。但是简淮南并不吃他这一套,穷追不舍地问: 纪司青你可以啊,下午她犯胃病也是你气得吧?晚上又气得她把眼睛都哭肿了,到底因为什么?难道因为你那个女司机?

可惜简淮南一连串的问题都没有得到回答,电话那头直接传来了断线的声音。她看着手机屏幕上显示通话结束的字样,又重新打回去,但纪司青那边先是通话中,过了几分钟再打,就直接关了机。于是她一口气顿时堵在心口半天上不来,最后也只能化成一句咬牙切齿的抱怨,说: 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

纪司青挂断简淮南的电话之后,又打给了连城,直接问道: 在哪儿呢?

在Utopie呢,怎么,过来吗? 电话接通的瞬间,那边喧闹的音乐声也随之消失了,连城问道。

Utopie 是国内规模最大、知名度也最高、最火爆的酒吧,他们几个人的根据地,大多数时候的应酬都会选在这里。

纪司青掐灭了烟,努力压了压明显更上了一个台阶的烦躁和懊恼: 我这就过去。

可能是因为吹了一路冷风清醒了许多,所以纪司青到 Utopie 的时候,虽然脸上没什么表情,但情绪已经平静了许多。

进门之后,早已经有熟络的服务生迎了上来,引他上楼直接去了连城所在的包厢。里面热热闹闹的一大群人,喝酒、唱歌、掷骰子,连城正被‌­‍‍男​‎男‎​‌‎­­‌​‌女‍‎­‎​女‎​­‍一群人围着劝酒。他估计已经喝了不少,挥开众人朝纪司青走过来的时候,走路都有点儿飘。

这里的绝大部分人纪司青看起来都脸熟,其中有两个还是以前常见的,见他进来也都纷纷第一时间从座位上站起来,打招呼道: 纪少。

纪司青平时在这种环境里向来如鱼得水、游刃有余,但今天他明显没有呼朋引伴的心思,更何况面对着的,是这种纪平原口中真正的狐朋狗友。

连城直接搭着他的肩膀坐到了旁边的沙发上,纪司青周身都散发着一种生人勿近的阴沉气息,随意地朝周围的人点了点头,挥退了两个过来敬酒的人,说: 你们玩儿你们的,不用管我。

即使外人看来都是同一个圈子的人,但实际上似乎存在着并不明显的壁垒。而这壁垒往往存在于这种微妙的时刻,比如纪司青话虽如此,但他冷着脸往角落里一坐,却实在让人无法忽视,包厢里原本宾主尽欢的喧闹气氛,顿时就变得尴尬了起来 酒有点儿喝不下去,歌也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唱才好。只有音箱里兀自响着刚刚点好的曲子,衬得气氛更加难以形容。

一群人面面相觑,彼此暗暗使个眼色,之前已经喝多了的人此刻都清醒了很多,就好像心情不好的纪司青是天然的解酒剂,即使这个人心情好的时候能和任何人打成一片。

连城对于纪司青造成的效果有些哭笑不得,他朝一群人挥了挥手,笑道: 没事儿,继续继续,就当给我们制造点儿背景音了,也省得待会儿我们俩说的小秘密被你们偷听了去。

话已至此,虽然纪司青的表情依然没什么变化,但大家多少都有些松了口气的感觉。同样是出生在只要跺跺脚整座城市都要地震的家庭,比起纪司青的难以捉摸和取悦,连城则是永远不会给任何人难堪的人。

虽然整体气氛仍显得克制,但包厢里总算是重新热闹了起来。连城的脸都喝红了,但眼神始终是清醒的,他点了支烟,抽了一口之后,仰头靠在了沙发上: 和西姐吵架了?

纪司青突然有些不太清楚,他和简宁西走到今天,每个人都认为他们应该在一起的状况,简宁西的刻意引导和他的放任,究竟哪一个才是主要的原因。

看纪司青眼下的情况,即使他不接话,连城也早就猜到了是怎么回事,但那两个人之间从来都是一笔糊涂账,所以他也懒得追问: 喝点儿?

简宁西有洁癖,自己的车不喜欢别人碰,连代驾也不行。纪司青把烟点着了,拒绝道: 不了,还要开车。

即使他明知道简宁西既然说那辆车不要了,就是真得不要了。

连城笑着骂了句脏话,叹道: 得,那咱俩就干聊。

但纪司青本意并不是想要聊天,他也并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即使对方是连城 他只是不想一个人呆着而已。在和简宁西把各自隐秘而又自私的心思都挑明之后,他心里突然有一种极其陌生的茫然和空虚,既不知道要怎么面对自己,也不知道以后要怎么面对她。

连城见他脸色仍然不好看,拍了拍他的肩膀,劝道: 又不是没吵过架,至于么?西姐对你也从来不讲什么原则,明天就好了。

这次不一样了。

纪司青苦笑道: 今儿都挑明了。

连城惊得烟都差点儿掉了,猛地看向纪司青,知道他不会拿这件事开玩笑,半晌才感慨道: 西姐可真不容易

谁也不知道简宁西具体喜欢了纪司青多久,但至少不是什么三年两载的事。连城自己对感情不认真,所以不知道这种苦恋到底有多苦。可就是因为眼前这么一对活生生的例子,他才每次都忍不住提醒自己,最好永远不要懂才好。

连城从旁边茶几上拎过一瓶路易十三,给自己倒了半杯,直接仰头干了,然后打量着他们所在的这个大包厢,问纪司青: 你还记得 Utopie 是怎么来的吗?

纪司青没有回答。

连城也不和他计较,摩挲着手中的酒杯,忍不住笑道: 那时候咱们十几岁来着?跑去夜店玩儿,当时还觉得自己特厉害,是微服私访体验生活呢!其实整个儿就是俩脑残,一开始差点儿中了仙人跳被人当凯子削,后来又碰上不开眼的茬架,最后还是你爸的警卫员去派出所把咱们领回来的。现在说起来都觉得丢人。

大概是连城说得太鲜活,过去的画面一幕幕浮现,纪司青也不由得笑了起来。

其实现在想来,这些也不过是小事,但也因为这件事,他和纪平原之间本来就僵的父子关系直接降到了冰点。

简宁西从小就没少为纪司青出头而顶撞纪平原,那次面对纪平原的怒火,也还是不冷不热地说男孩子打个架不算是什么大逆不道的事,至于酒吧那边,以后大了无论是玩儿还是应酬总是要去的。他们这种招猫逗狗爱惹祸的性格,还是在自己人的地盘上比较安全,那大不了她以后去开酒吧好了。

当时所有人都觉得这是个玩笑,说说就算了。因为简宁西看起来整个儿就是个林黛玉,从小三灾八难地长大,吃不了苦,受不得累。简家不仅对她的事业不做任何要求,也不肯让她为其他事操一点儿心。就像在高塔里养了一个漂亮的玻璃娃娃,写个字、画个画儿都怕她累着,更何况是做生意 还是这种小打小闹就像是过家家一样的生意。

别看简宁西一声不吭,说过的话却没有忘。从她大学毕业到现在不过几年的时间,脚下这条妇孺皆知的酒吧街,就有大半条都姓了简。

也不能说她的生活和事业都是为了你吧,但也都是和你密切相关的。 连城又喝了一口酒,看向纪司青,又是唏嘘又是不解地问道, 怎么说呢,你对她也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可我就是不明白,这种感情里,就真的一点儿别的都不掺?你对她真就一点儿那方面的感觉也没有?

【9】你能理解我的意思吗

从连城提起过去的事开始,陷入回忆中的纪司青就有些回不过神来。从小到大,只要是有关他的事儿,简宁西无论是玩笑还是气话,最后都做到了。但所有的付出,随着时间的推移,都在他意识到自己无法回馈她想要的感情时而变得让两个人都越来越无法释怀。

我也想过,什么爱情不爱情,当自己有,不就有了么?反正她的要求我从来都没有二话。 纪司青英俊的侧脸隐在半明半暗的灯光里,苦笑道, 但是她把这些东西看得重,又看得太透了,我真骗她,她能一辈子都不原谅我,你信不信?

信。 连城答得毫不迟疑,笑得也有些无奈, 他们这一辈‍‎兄‍‌妹­­​‍‌四个,甭管亲的还是外面领回来的,一个比一个性子烈。

不远处的那群人酒喝得越来越多,气氛比先前热烈了许多,他们的喧闹和角落里的沉静对比越发鲜明。连城微眯着眼睛朝那边看了一会儿,突然问道: 你有没有想过,也许是有些东西你自己还没有意识到?现在在西姐那儿,你永远是重中之重,如果哪天她真的想开了,跟了别人,拿你就当个外四路的弟弟,你也觉得可以?

纪司青点着的烟一直没抽,夹在指间都快烧了手才想起来,掐灭了扔进面前的烟灰缸里。他仰头靠在沙发上,闭上眼睛,脸上的表情慢慢沉静了下来。许久之后,他才缓缓开口,声音里透着几分虚无,说: 我比谁都盼着她能遇到真命天子,我甚至都想过她的婚礼上,我能不能和简叔商量商量,让我挽着她走红毯,亲自把她交到新郎手里,告诉那个男人,如果敢对我姐不好我能端了他全家。等将来她生了孩子,甭管男孩儿或女孩儿,我肯定是最靠谱的舅舅,要天上的月亮我都能去给他们摘下来。

纪司青唇边的笑意轻浅,但又有着罕见的温柔。在连城的沉默中,纪司青睁开眼睛,自嘲似的笑了笑,问: 你能理解我的意思吗?

那我可太能了。 连城揉了揉喝得有些发红的脸,得出的结论一针见血, 也就是说,你这些年把西姐当姐姐、当妹妹,当女儿,就是没把她当个女人。

滚。 纪司青一边说着,一边抬脚踹了过去。

连城顺势站起身来,笑道: 行,我往厕所滚,您老人家先在这儿低落着。

挑明了,说开了,我也问清楚了。真没戏,这事儿你以后也别管了,你也管不了。

洗手间隔音很好,外面鬼哭狼嚎般的歌声被门板一隔,就有了些遥远的意味。连城坐在洗手池边打电话,听电话那头的简淮南做贼一样压着嗓子冲他嚷: 那怎么办?难道我就只能这么看着简宁西伤心吗?

连城本来觉得自己现在就够像居委会大妈了,一天到晚调解他们这些狗屁倒灶的破事儿,但看简淮南这义愤填膺的劲儿,都觉得还是自叹不如。于是此刻很认真地反问她: 那你以为你还能干嘛?打死纪司青,还是直接绑了他跟你姐去民政局?

他知道简淮南精着呢,其实对这两个人的情况门儿清,但今天的事儿发生得确实有点儿突然,所以她这位简宁西的头号护法一时有些接受不了。

连城站起来,走了几步把烟蒂直接扔进了马桶,而随着这会儿短暂的沉默,简淮南的声音再次传过来时,听起来比先前平静了些,只不过她还是不肯完全放弃,隐约透着点儿希冀地问他: 你说 纪司青会不会是还没开窍儿啊?要不,你再去启发启发他?

连城仰天长叹,回道: 简老四,早点儿洗洗睡吧。

电话那头的人思维跳跃性一如既往地强悍,直截了当地反问: 那你陪我睡吗? 吓得连城手一哆嗦,手机直接就顺着手滑了出去,掉进了马桶里。

我的天!

下期预告:

明天带你去买车?

简宁西一下子被气笑了,但是她实在太了解纪司青了,想着他打下这几个字时那种因为不想失去,所以明知自己会生气,也还是要故意胡搅蛮缠地挽留,让她的恼恨里又多了些心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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