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念挽起衣袖,露光洁小臂,她“你抽我的血给他,你抽我的,我是O型血,你抽我的给他。”
“病人家属请节哀。”
医生走了,陈念瘫坐在地上,“怎会死呢?怎会死呢?他方才还对我笑的。”
“进去看看,也算最后一面。”
周汝扶着陈念起来,手术室里颜色单调,陈念双手颤抖着,将亓阳面上的白布掀。亓阳安静地躺在那里,嘴唇发白,面上还有淤青痕迹。
陈念摸上亓阳的眼睛,他的睫羽浓郁,“他生前我就说他这双眼睛最是好看,我很喜欢。”
“亓阳在江宁没有亲人朋友,到底是怜人,他的葬礼随便准备一就行了。尸体就拿去火化吧,别葬在江宁这块地方。”
陈念喊道:“不烧!”随即意识到失态,又降了音量,“不烧,好歹留个全尸给他。”
“死了的人,就放他安息吧,他这辈子为你付了太多,你总不这样私。”
“烧了之后带他走吧,一路朝北去,别留江宁了。”
亓阳的葬礼办得很小,他没有亲人,然没人来,就陈念和周汝两个人。
周汝拿了一笔报纸包好的钱来给陈念,“这笔钱是阳己一点一点攒的,他平日里舍不得花钱,全在这里了。”
陈念迟迟不收,周汝进她手里,“拿着吧,本来就是他留着给你的。”
“周汝,我还有一点不明白,我知道阳喜欢我,他喜欢我什呢?我都是当太太的人呢,对他也不好,我与他的世界差得这远,明明是不的事,他还跑来干嘛。”
“他你的第一眼不是在戏台子上,是他第一场戏台子,慌张不成样,误撞了陈小姐,你对他笑了笑,就那次一笑,他便找到了他上台的意义,只不过是博你一笑罢了。”
“或许陈小姐已经不记得了,但那小孩一直刻在脑海里,到死估计都是你的那副笑脸。或许,就是为了那一次的笑脸喜欢了一辈子吧。”
陈念离开江宁前又找了一次周汝,“我准备离开江宁了。阳生前有没有跟你说过什他喜欢的,但没有去成的地方?”
“去北平吧,他从那里来的,那才是他的家,带他回去那吧。”
“谢谢。”
“我说过,不必谢我,你该谢的不是我,是他。要是没他,你现在不这安好,你没给过他什糖,他这辈子还是最喜欢你。这辈子你欠他的,辈子记得还上。”
“我是替阳谢谢你。”
那年的陈小姐只用了一个笑容,就收买了那个年剩的半生。年用他的一生,赎回了属于陈小姐的笑颜。
“早知道,便不去听那场戏,不对你笑了。白白搭了这一生,哪里值得。”
第45章 两清
宋淑曼被关在房间里,房间里没有电,没有光,窗子从外边封起来拿木板钉死,偶尔透着微亮光点。宋淑曼坐在窗边,用指腹触碰光的温度。
她好像地室里被圈养的老鼠,见不得光,也见不得人。她在房间里的生活被狭小的空间挤压得不成样子,只好让思绪从窗缝隙里钻去。
林黛兰怎样了呢,陈念姐拿到她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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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的金块了吗?原来己还是看错人了啊,选了季扬青,只惜季扬青说得对,她又有什资格谴责她的丈夫?他都不是什好人。
宋淑曼躺在床上,眼泪淌在枕头上,她湿着面颊,做了场发霉的梦。
梦里她牵着周汝的手,她不在江宁,在无人知晓的江南小镇,日子过得平淡,她替周汝拾柴火,周汝在家炊饭。她的手艺很好,每一顿都别心裁,宋淑曼吃完饭就去洗碗,这是她没有开的约定。
她会一去打水,扁担架在肩膀上摇摇晃晃,一路上水撒了一地,到家后只剩小半桶,只好走一趟又一趟,溅来的水湿了两个人的裙摆。路上遇见卖糖葫芦的小贩,宋淑曼停着不动,眼看着周汝,周汝从袋摸了两个硬币来,换了两串糖葫芦。
挑的水放在一旁,她坐在石头上吃糖葫芦,宋淑曼靠在周汝肩上,周汝问她:“你没长骨头吗?就知道粘着我。”
宋淑曼摇摇头,嘴里的糖葫芦还没咽,糊不清地说着:“没有。”
那个梦好长,她梦见三月江南,她与周汝嬉嬉闹闹,她什都不用管,只用顾及当一餐吃什就好了。
宋淑曼心血来潮,想要给周汝做一次饭,火怎都打不起来,还烫伤了手。这一烫,把宋淑曼从她的梦里烫来,醒来后,又是这漆黑冰冷的房间。
一步步走到现在,还是很后悔当时没牵她的手一起离开江宁。若是那时候选择一离开了,梦里所见的,又会不会是那之后的生活。
宋淑曼便得越来越沉默,越来越嗜睡,她有时睡一整天,人送进来的饭原封不动地摆在送来的地方。她突然明白庄周梦蝶,反正现实早就是一片黑里,要是每一场梦里都延续她与周汝的缘,那这样也挺好。
宋淑曼的清静是被季扬青一脚踹开的,她正躺在床上,外头的光扑面而来,刺得她眯了眼。
“听说太太最近睡得很好,好到连饭都不吃了。”季扬青让人把饭菜端上来,十几道菜,十几个盘子一道一道陆续端上来。
宋淑曼嘲地笑了笑,“我怎不知道我家还有这多人。”
“不多请点人,照顾不好太太怎办?”季扬青随手拿起一块糕点,一手捏住宋淑曼的,一手将糕点往里。
宋淑曼紧咬牙关,想要挣脱,却被季扬青掰回来,“太太,你不吃饭,你弟弟就一起没饭吃,你吃多,我就给你弟弟吃多。”
“程良不是在秦阿姨家吗?”
“宋淑曼,作为你的丈夫,宋程良的姐夫,我怎不把我亲爱的弟弟接回来?”
“你弟弟有没有东西吃,决定权在你,太太应该不会狠心到让己的弟弟饿肚子吧?”
“季扬青,我要见他。”
“太太现在是在和我谈条件吗?好好吃饭。”
季扬青走的时候又将门从外面锁上了,宋淑曼拍打着门,“季扬青,你放我去!我要见程良!你放我去!”
她好几天没有正常地吃过一顿饭了,折腾这几就没了力气,她背靠门滑坐在地上,筷子也不拿,直接伸手抓起盘子里的食物就往嘴里。
她觉得她的腹里全是被食物撑起来的胃,极其不规律的
饮食加上暴饮暴食吃得她作呕。她一直在等季扬青再次进来这个暗地,等来等去只有人收走了餐盘。
宋淑曼抓着人的衣角,“季扬青人呢?”
人白了张嘴,她永远不会搭理宋淑曼,徒留宋淑曼一人在原地。宋淑曼想溜去找宋程良,只是监视她的人实在太多,压根没有给她去的机会。
宋淑曼再次见到季扬青又是好几日后,他什话也没说,拽着宋淑曼的衣领就往外走,宋淑曼觉得她待在那个房间里已经待到发臭了,她与外面世界的一切都格格不入,她甚至不适应外面的太阳。
“你要带我去哪?”
季扬青把宋淑曼丢上车后座,“去了就知道了。”
车子在医院门停,宋淑曼赖着不进去,“你要干嘛?”
季扬青靠在车门边像看小丑一般看着宋淑曼,他不紧不慢地说道:“随便你,只不过再迟点怕是你连你弟弟最后一眼都见不到了。”
季扬青的话像一把重剑,竖直插在宋淑曼心上,耳边长鸣,她的眼前空空荡荡,连身子也往坠了一。
宋淑曼总觉得是己听错了,她已经按照季扬青的吩咐去做了,弟弟怎会事呢,她又问了一遍:“你说什?”
“爱去不去。”
季扬青头也不回得迈着大步往前走,宋淑曼赶忙了车,她什也顾不上了,跑向季扬青,她拉着季扬青的衣服,“季扬青,你对他做了什?”
季扬青没回答,一路像是拖着宋淑曼走到手术室前,手术室的门禁闭着,灯还亮着,宋淑曼降低了音量,“你对我弟弟,到底做了什?”
“不是你跟他说,死了之后就见到父母了吗,他想见他的父母,我不过是看他怜,想带他解了他的思念之情罢了。”
“你既然要他死,那你还送他来医院干嘛?”
“因为我想要你看着,看着好像救他,最后什都做不了,看着他死在你面前,看着你最后的亲人也离开这世界。”
“而这一切,都是因你而起。”
宋淑曼不知道为什,她在这一刻非常地平静,仿佛手术室里头的不是她的弟弟,只是一个过路人,仿佛她已经死了,只是在冷眼审判这人间。
“季扬青,你以为你在报复我,其实我骗了你,我没有刻意要杀了那个孩子,怀孕的时候我不知道,那段时间酗酒太多,又天天哭,消耗了太多精力,那孩子流掉的时候我才知道他的存在,惜晚了。”
“你和廖慎言伙,你的孩子不是我害死的,是廖慎言,是你己。”
“季扬青,我曾经欠你太多了,但这次,不是我欠你的,是你欠我了。”
季扬青愣在原地,久久没有接宋淑曼的话,宋淑曼就坐在手术室门前的长椅上,盯着门上的灯,直到门被缓缓推开,医生走了来。
“谁是病人家属?”
宋淑曼起身去迎,“我是,我是他姐姐,医生,他怎样了现在?”
“很抱歉,我已经尽力了。”
人在至亲死的那一刻,好像不感到猛烈的悲痛,起码在这一刻,宋淑曼很快就接受了这个死亡,她甚至有一时间释怀了,这也算一种解脱吧,弟弟再也不用跟着她受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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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
宋淑曼颔首,在死亡通知书上签名,又去看了看弟弟最后的模样,弟弟长得秀净,安静地躺在床上,“要是在天上遇到一个和你长得很像的,很漂亮的阿姨,要记得抱住她叫妈妈噢。”
宋淑曼来时特地绕过季扬青走,季扬青一把拽住宋淑曼的手腕,“你去哪里?”
“季扬青,我离婚吧,我与你到此为止,也算两清了。”
“我那时候没想杀你弟弟的,我只是想让他受点苦,让你心软一的,只是我没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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