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容皙声音低了几分，垂落的双眸里夹杂丝轻嘲，“她稀罕的是男孩。”

容冬明了。

如果容皙是个女孩，待遇和她相似。

洗好的碗筷重新摆在面前，容冬道了谢，没再说话。

容皙开始洗己的杯碗筷，温热的水倒在白瓷碗里，细致的过遍每个地方，他低着头认真清洗，金色软发倾挡住精巧侧脸，也遮住他嘴角极淡的笑意。

-

与此时，隔壁牡丹厅。

周起寒来时他已经归好位，就等他来开席，周卓雨看到他，起身去接他的西服，周起寒微侧开身子，恭声道：“不用了，姑姑。我己来。”

“客气什。”周卓雨虽为长，但性格平易近人，“快入座，等你半天了。”

说着执意拿过他的西服，挂到衣柜里，周起寒张张嘴又合上，坐到周厉时身边，抬眼之际看到卓风月身侧的周卓文，虽不良于行，但坐得笔直，双手悬在腿上，气质儒雅，他喊了声二叔。周卓文淡笑点点头。

人齐后，开始上菜。

周家人饭桌上特别讲究，几乎听不见说话声，碗筷碰撞声也最小化，短促用餐时间结束，周起寒擦拭嘴角。

一时没人说话，周卓雨想起来时碰到的人，无意打开话头，道：“妈，我和二哥上来时看到了容容。”

周起寒闻言，双眸微动。

卓风月道：“是嘛，她也来吃饭。”

周卓雨笑说：“还在一层呢，不过不知在哪个厅。”她走在前面没注意。

“对了，小寒。”卓风月望向周起寒，“容容在公司里工作怎样？没给你添乱吧。”

“没添大乱。”周起寒道。

“我瞧着她挺不错，漂漂亮亮小姑娘，懂得还多，和她聊天我才知道敦煌画有那多讲究。”卓风月对容冬很是满意，边说边关心孙子的神情，“她对你有心意，你也相处磨合了段时间，你觉得她怎样？”

“她很好。”

卓风月喜了，“那你？”

周起寒紧接着说，“但我不合适。”

“哪里不合适，容容家世背景和我家门当对，人又乖巧懂事，重要的是喜欢你，多难得。”卓风月循循道。

周卓雨也加入进来，游说道，“是啊，你工作忙的没时间见姑娘，好不容易有女孩喜欢，得抓紧。”

“她的喜欢和我有什关系。”周起寒淡声开，镜片后的双眸泛起凉意，他转向周厉时，“爷爷，我听您话也不是一天两天，其余事我没意见，但这件事，您不不要插手，我不需要您为我安排未来结婚对象。”

“小寒！”周卓雨呵了声。

“我知道你的意思，很遗憾，我不喜欢。”周起寒陈诉己的想法。

周厉时从头到尾没声，听到这句话后凌厉双眼侧向他，“你长大了拥有己的思想，以。但是容冬是我和你奶奶­‎​综‎­‌合‎‍​‎考虑过最合适的。”

周起寒直视他，“合适就以吗？”

周厉时没回答这个问题，但态度表明一切，他勾唇冷笑声，摘眼镜，指腹在镜片上磨了磨，语气骤降，问：“那您和奶奶是合适还是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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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风月愣住，意识看向周厉时。

周厉时先笑了笑，接着冷脸，在众人没反应过来时一杯茶水泼到了周起寒脸上。后者似早就料到，云淡风轻地用纸擦拭面部，待茶叶尽数擦掉，才戴上眼镜，起身，取西服，朝他点头致意，“我知道了。”

“小寒。”周卓雨喊。

周起寒义无反顾拉开门去，卓风月张嘴又闭上，拢眉看向周厉时，责怪道：“他一时快，你怎就泼水，孩子好面子，又该不回家了。”

“不用管他！”周厉时也在气头上。

久无动作的周卓文抬手顺了顺卓风月的背，目光有意无意扫向门，笑是笑了，就是有点苦涩，“妈，小寒还小什都不懂，等他大了就会知道，利益面前一切都是飘渺之物。”

卓风月背僵了僵。

周卓雨也不再说话，静静看着他。

-

嘭。

镜面被砸碎。

周起寒透过碎掉的玻璃看清己的脸，永远冷着，毫无生机，像无情的机器，爱与不爱对他来说都不重要。

他记得小时候，父亲周卓鸣是爱他的，最后不还是……唯一的庆幸是他随着那场车祸永远消失了。

而磨灭不掉的是那段怖的记忆。

周起寒不知道己是怎活过来的，每天战战兢兢，没想到的是时隔多年他还是如此，和周厉时的每一次对持都像站在冰刃上，不容差池。

周卓鸣害怕周厉时。

他也害怕。

周起寒眼底通红盯着碎玻璃，镜片折射无数细碎光点，他恍惚看见了容冬。

他微愣，回头。

容冬站在他身后，目光停留在他砸碎玻璃的身上，冷白的指骨被扎破，血丝渗来。

周起寒起初没感觉到疼，只是在她专注担忧的眼神里，皮肌理开始有了痛感，一点一点遍布他的神经，也吞噬他的心脏。

“你怎了？”容冬拽住他的胳膊离开了碎掉的镜面，“手疼不疼啊？”

多久没听到疼不疼了。

周起寒都快忘了被人关心的感觉，他垂头，额前碎发遮住眉眼，掩盖冷感。

容冬看到他白衬衫上清晰的水渍，又去看镜面，平整的镜面碎得彻底，裂缝里玻璃切面锐利。

她转向他悬在腿侧的手，不知道伤有没有沾上玻璃渣，如果有，还是得尽快处理，“周总，要不先处理伤。”

周起寒仿若没听见，始终抵着头，情绪肉眼见的低落，容冬还是第一次见这样的他。往常的他都是意气风发，冷起来要人命，哪像现在怜兮兮的像个没人要的布娃娃，容冬看着心疼了，就很想哄哄他。

“要不——”容冬上前一步，换了话说，“我先抱抱你？”

第23章 023 你压到我了。

容冬的话完全没过头脑, 她想归想也知道周起寒不会答应这无厘头的要求，所以在他没反应过来时，上前一步走, 脚尖距离他几厘米远时，把他连人带胳膊抱进怀里, 奈何她手不够长, 不完全圈紧他。

但也差不多了, 容冬使劲让己的左手勾住右手, 一会松一会紧，手指无意识蹭过他的背，温润触感一直

延伸到西服衬衫里, 她也没察觉。

周起寒僵着身子，悬在腿侧的手缓缓收紧，脊背上她的指腹感觉强烈, 明明很轻, 却像一块石头砸了进来，压得他喘不过气。鼻尖是女孩身上的甜香, 胸前弧度柔软地帖在挺阔的西服上，他微仰头, “容冬。”

“在呢。”容冬闻声抬头，看到他精巧的，近看还有不明显的浅痣。

“你压到我了。”周起寒喉结滚动。

“有吗？”容冬眨眨眼，低头看了看, 只一秒她就弹开离他一米远, 脸颊迅速染红，瞧瞧她都干了什事，抱就抱吧, 还贴那近，“那啥，周总你别误会，我就是单纯想安慰你，不是你想象的那，呃这样。”

周起寒轻轻呼气：“嗯。我没乱想。”

容冬捧着脸揉揉，低眉顺首地，看到他受伤的手后，喊住不远地服务员。

她要了医药箱。

顺道让人清理了碎玻璃。

周起寒并不在意这小伤，不过看她着急样，拒绝话到了嘴边又咽，跟在她后面去了贵宾室。

容冬坐到沙发上，打开医药箱，拿镊子和酒精，抬眸看他站着不动，拍拍身侧道，“你过来啊，我帮你清理伤。”

他轻抿唇，顺势坐。

容冬拽过他受伤的手，低头端详，周起寒的皮肤很白，血管明晰，血迹沉淀成暗色凝固在上面，她轻摁了摁，“疼吗？”

“不疼。”

“我会小心的，疼你就告诉我。”容冬仔细看了，确定没扎到碎玻璃后，开始清理伤，庆幸的是血迹看着多，伤却不重，只被刮了几道细痕，关节处蹭破了点皮，她用沾了碘酒的棉签轻抹，动作缓慢细心。

在她的认知里，周起寒很失控，更别说在公共场合重拳挥玻璃，想都不敢想，一定是遇上什事了。容冬原是弓着腰，有点难受，顺势滑到地毯上坐着，涂好碘酒后，一边握着他手一边去药箱里找创贴。

周起寒循着她动作看，淡漠的双眸里掺杂了其余情绪，他从未被这妥帖的照顾，问他疼不疼。他记得小时候被周卓鸣教训的时候，母亲除了哭就是哭，而他忍疼缩在角落，眼睛蓄满泪水，地板冰凉彻骨。

他的伤都是时间修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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